高考结束后,刘春和终于( yú)获得了更多与社会接触( chù)的时间,来自陌生人、交友( yǒu)、求职时收到的审视,甚至( zhì)来自家庭亲情的冲击,内( nèi)心挣扎有增无已,他必须( xū)重新面对自己与他者的( de)关系,自我与世界的关系( xì)。片名直白地点出了影片( piàn)主题。
对主题来说,表演是( shì)骨,演技的准确是故事成( chéng)立的基础,自开篇伊始,演( yǎn)员易烊千玺就对这个特( tè)殊的角色进行了极为细( xì)致的模仿。人物关系是肉( ròu),每一组关系都进一步把( bǎ)内心冲突推向极致,男主( zhǔ)角与外婆、母亲三代人关( guān)系是最核心的影像关系( xì),代际伦理也是导演杨荔( lì)钠擅长的领域。
摄影是灵( líng)魂,牵引了叙事。在开篇,朴( pǔ)松日的摄影机带来极强( qiáng)的凝视感——一系列特写奠( diàn)定身体叙事基调,摇晃的( de)手持暗示了隔阂的存在( zài),晃幅甚至与男主角动作( zuò)同频,令人不忍细看,也无( wú)法真正亲近角色。但随着( zhe)剧情发展,镜头不知不觉( jué)趋于稳定,我们逐渐沉浸( jìn)在移情的平视里。
在我的( de)观感上,影片确实是一部( bù)观赏表演的电影。身体叙( xù)事被反复强调,摄影凸显( xiǎn)表演,其他角色不断给男( nán)主角递戏。人物很难不让( ràng)我想到《绿洲》,也正是通过( guò)与文素利的对比,本片的( de)局限才显得更清楚——演员( yuán)做到了认真,付出了巨大( dà)努力,除了极致地模仿外( wài),未能呈现出更多东西。
演( yǎn)技和故事需要互相成全( quán),比如情节的功能性太强( qiáng)会影响演员的发挥。在明( míng)确的发生时间内,作为一( yī)个二十多岁的青年,男主( zhǔ)角应该已经在普遍存在( zài)的歧视中形成了更独特( tè)的行为状态,故事虽发生( shēng)于短短数日,人物背景却( què)是漫长的二十年,如果表( biǎo)演调度偏重呈现演员对( duì)身体的模仿,呈现即时性( xìng)的情节冲突,便不足以描( miáo)画人物的内心层次。
我们( men)不难看出李沧东对剧本( běn)的影响。故事参考了《绿洲( zhōu)》,男主角和雅雅的情感线( xiàn)是对后者男女主角情欲( yù)线的学习,两段梦境更是( shì)对后者超现实情节的照( zhào)搬。《诗》似乎也影响了创作( zuò),“苔花”象征着男主角敏感( gǎn)的心,写诗是他像《诗》的女( nǚ)主角一样获得心灵自由( yóu)的出口。
游晓颖可能想要( yào)追求像李沧东一样如同( tóng)手术刀般的编剧风格,故( gù)而着意编织缜密的情节( jié)逻辑。但要想达到李沧东( dōng)的境界,就不能规避残酷( kù),否则会显得匠气太重和( hé)刻板。
在雅雅的情节里,影( yǐng)片摘除了男主角可能会( huì)面临的道德舆情,人性弧( hú)光被纯化了;父亲成为一( yī)道影子,母亲承担了更多( duō)戏剧压力,这避免了性别( bié)被公众讨论的可能性;不( bù)顾及转折的突兀,以演讲( jiǎng)的情节上价值,道理是说( shuō)出来的,不是表达出来的( de)。人性的灰度空间被有意( yì)收窄,故事最终按照编剧( jù)的意图走向了励志。
李沧( cāng)东电影会在悲剧和理性( xìng)中带着观众走向悲悯的( de)深刻,本片的结果与之相( xiāng)反,我的观感是相当矛盾( dùn)的,始终在纠结自己要不( bù)要吃下这一记励志大饼( bǐng)。一旦励志的单一性削弱( ruò)了故事的生命力,尽管它( tā)有着细致的视听和认真( zhēn)的表演,创作就不再只是( shì)创作问题,就必须首先面( miàn)对来自伦理的诘问:奥斯( sī)维辛之后,写诗是不是野( yě)蛮的?
一味吹捧,对演员和( hé)影片其实是相当不公平( píng)的,尤其在励志语境里,用( yòng)平视的角度看待本片,就( jiù)是在用平视的角度看待( dài)像刘春和这样的普通人( rén)。那就指出这一点,让这部( bù)影片成为一部能够被讨( tǎo)论的电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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